起居是什么意思(照顧我的生活起居什么意思)

錢江晚報·小時新聞記者章咪佳

電視劇《人世間》對我來說像一部大童話:每個好人經歷的各種波折,篤定會有個美好的結尾,親人終究會團聚,愛情不會被顛覆,友情、人情都光明磊落。

可能也是因為結果都相對安全,所以看劇就提供了一個可以放心感受愛、理解愛的透明時刻:比如,人對父母輩的理解,能達到什么程度?最親的人之間,可以真正地交流嗎?

圖片來源:人世間官微

《人世間》里一個沖突的小高潮發生在一次新春拜年:父親周志剛帶著全家人在光字片里挨戶拜年。大兒子周秉義,二女兒周蓉都是北京大學的學生;一個夫人是省長女兒,一個丈夫是著名詩人,倆孩子叫老父親每到一站都顏面有光。

這時候,周家還有一個孩子,常年一直陪在家里母親身邊的老疙瘩(東北形容家中最小的孩子)周秉昆無比局促,和哥哥姐姐相比,他顯得最沒有出息:工人,沒有考上大學。一陣陣夸贊聲中,無業的妻子鄭娟緊緊地握住他的手。

《人世間》中的老疙瘩周秉昆 圖片來源:人世間官微

有出息的孩子。年后討論《人世間》里的親情話題,我的一個90后同事說起新年里她和父親間的一場小小的口角。因為疫情,她今年沒能回到安徽老家。得知她爸爸身體不太好,她買了冬蟲夏草寄回去。結果爸爸有點埋怨太貴了,想讓女兒退貨,把錢留著。

他收下來只是會讓我更好受些。同事紅著眼睛,不知道是怪爹還是怪自己。

原作者梁曉聲寫道:孝順分兩種,養口體和養心智。養口體是伺候在父母身邊,照顧衣食住行;養心智是遠走高飛有所成就,讓父母以此為榮。她很喪氣地自嘲:我是既不能養口體,又不能養心智。

我很理解她這種遠處的子女的心情和現實。不要說他們遠離家鄉,我在杭州工作,父母家離報社和我家都不過幾公里路,我也只能保持一周回去一、兩次的頻率。

不完全是忙,是不甘心全面投入生活的繁瑣,也是因為對親情羞于表達。以至于,對父母的貼身照顧和貼心的交流,都無法達成。

去年我看了山田洋次導演的電影《東京家族》:住在瀨戶內海小島上的平山夫婦來到東京,探望在這里工作的三個孩子:經營私人診所的大兒子幸一,開美容院的大女兒滋子,還有做舞臺美術師的二兒子昌次。在大都市有成就的孩子們都讓二老驕傲。

他們也很孝順,起先照顧得非常周到。可是父母多待幾天,子女就無法專心服侍了,要對付自己的事務。三兄妹眾籌給二老在東京最豪華的酒店包房間,我們自己都舍不得享受。

可是老人卻不知所措,一整天都在房間里待著,從整面的落地玻璃往外看看東京。第二天一早,忙不迭地退了房,太奢侈了。

結果回來子女又嗔怪:怎么不多住幾天?也不好好地玩玩?他們又開始為誰來照顧老人發愁。

在為孩子們打點好了一切,安心準備回老家的時候,母親倒下了。

父親捧著老伴的骨灰盒回到家鄉,他對鄰居小女孩說:奶奶回來了,但她變成這樣了。老兩口心里誰也不會怪。

在豪華酒店手足無措的平山夫婦 圖片來源:豆瓣

我們這代父母也是這樣,他們不如我們這幾代獨生子女這樣地在意自己。我們始終有保全自己獨立性的愿望,試圖定義自己:我需要什么,渴望什么,我是一個什么樣的人?

但其實,我們很大程度是被父輩和家人所塑造的。當然不是過分強調原生家庭的圈囿,人是可以創造新的自我的;但這個過程中總是會帶著過去的痕跡,這個痕跡與我們的父輩相關。

然而我們很少去了解父母。

在某種角度上,我們的父母輩也有意地斬斷我們和他們的關系:因為他們年輕的時候受過許多苦,他們會希望孩子輩不受過去的生活束縛,覺得孩子該展開新的生活。他們創造條件,送孩子去發達的城市、先進的國家,上最好的大學,去過優越的生活。

當他們老了自己生病的時候,孩子不在身邊,在別的地方。

對父母來講,子女變成了很抽象的概念。子輩在過很好的生活,好像就是對父母自己生活的安慰。

甚至這一代父母很羞怯于被照顧,不愿意給小孩子增添任何麻煩。但是父母見不到孩子,不能跟孩子交談,得不到子女的照顧。

周秉昆父子 圖片來源:人世間官微

可是,我們愿不愿意去關心老人的無助?

父母不是不知道身邊孩子的珍貴。《人世間》里有一次,父親周志剛曾經在回四川(參加大三線建設)的火車上,跟小兒子周秉昆聊起好媳婦的標準,他說像***那樣的。別的不說,她一手帶大三個孩子,咱們家你們三個孩子個兒頂個兒的優秀。

周秉昆失落:我不行。

那得怎么說。百善孝為先,從這個角度來說,三個孩子里面,秉昆你做得是最好的。父親重重地拍了拍小兒子。

劇中沒有展開,周秉昆一言不發,也沒有特別的表情。我們不知道秉昆心里怎么個滋味。

圖片來源:人世間官微

我想續一點點講下去,是我最近在廣播里,聽作家許知遠念的一封信。信里的女人,曾經搞過科研,后來自費去澳洲留學。結果經歷了人生的幾番起落:得癌,治療,丈夫出軌,離婚……好容易她自己調整好身體和精神以后,她決定把心衰、老年癡呆的老母親接來和自己一起住,時刻照顧她的生活起居。

我聽廣播的時候,真的覺得她放棄自己的人生有點可惜,直到我聽到她在信里寫的日常:

我給媽媽扎針做艾灸,調理飲食,最關鍵的是心理關懷,發自內心的愛,用愛去喚醒。媽媽現在完全沒有使用控制老年癡呆和控制血糖的藥物,她能夠自己走到餐桌前吃飯,吃嘛嘛香;能夠自己如廁,不需要吃安眠藥就睡得安穩。

媽媽神智清楚的時候,會用母女之間才能聽懂的語匯,開著只有我們娘倆自己懂的玩笑。當我為母親做這些事的時候,她都會真誠地表達‘謝謝你,謝謝大閨女。’

每當看到媽媽吃得高興、搖頭晃腦時,每當娘倆互相說著我愛你,彼此親吻的時候,我們何等幸福。

我在收音機邊上一邊流眼淚一邊充滿了羨慕。我羨慕這對母女互相成全,羨慕這個女兒,她成就了一個更加了不起的人生。

圖片來源:人世間官微

就像我看到《人世間》里,面對中風倒下的母親,周秉昆一面瞞著遠方的哥哥姐姐和父親,一面承受著自己被打倒的巨大壓力,和鄭娟兩個人接力照顧躺了兩年半。有一天鄭娟對他說,媽媽好像有點反應了,他激動地跟媳婦說:對,等她睜開眼,等她說話,等她坐起來,最后她削死我。——每次哥哥姐姐來信,不識字的母親都特別著急想聽秉昆念信,稍有耽誤,老娘抬起手:看我不削死你。

秉昆也想得到這樣的稀罕(東北話,喜愛),他有時候向媽媽求表揚:你小兒子怎么樣?

我小兒子吧,能干,機靈,老厲害了!

那等我爸回來也這么說。秉昆從來沒有懷疑過,他是一個好孩子。

我也覺得,這個老疙瘩,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好孩子。

周秉昆從小穿哥哥姐姐的衣服長大,已經是個大小伙子的時候,還得每天往身上繃姐姐的毛褲。還是觀眾們心疼老疙瘩,決定眾籌毛褲。 圖片來源:人世間官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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